保护不力，中国商标冠上外国姓——中国商标海外被抢注情况分析

　　阅读提示　近年来，随着中国企业“走出去”步伐加快，中国品牌在国际市场上日益引人注目。随之而来，中国企业商标在海外遭遇抢注的情形屡见不鲜，不少企业为维权付出不小的代价。本文作者结合工作实际，撰写两篇文章，分析了中国企业商标在海外频繁遭遇抢注的原因并提出具体对策。本版分别刊发，此文为第一篇，敬请关注。

 

　　中国商标在海外频繁被抢注

 

　　近年来，中国企业国际竞争力不断增强，在国际市场上，中国企业和商标日益绽放出耀眼的光芒。然而，中国商标在海外被抢注的事件随之频繁发生。从相关媒体报道来看，被抢注名单上几乎清一色是国内知名企业：青岛啤酒在美国被抢注，竹叶青酒在韩国被抢注，英雄金笔在日本被抢注，桂发祥十八街麻花在加拿大被抢注，还有永久自行车、天坛蚊香……被抢注商标涉及食品、饮料、化妆品、家电、服装、文化等多个行业。不少企业在雄心勃勃准备迈出国门去海外市场大展拳脚时，才发现自己的商标已经冠上外国姓。

 

　　狗不理商标在日本遭遇抢注就是其中一例。天津狗不理包子始创于1858年，被誉为“天津三绝”之一。2005年2月28日，“狗不理”通过拍卖方式被天津同仁堂整体收购，成交价高达1.06亿元，品牌价值极高。在上世纪80年代，原天津狗不理饮食集团和日本大荣株式会社合作，在日本开设狗不理分店。1993年，日本大荣株式会社在日本将狗不理商标申请注册在第43类餐饮服务上。此后，狗不理集团一直与大荣株式会社谈判协商，但大荣株式会社拒绝将商标注销。

 

　　事情直到2005年才发生转机。狗不理商标于1995年7月30日被大荣株式会社注册成功，到2005年7月29日，10年的商标专用权有效期就要届满。狗不理集团利用此时机，重新展开谈判，阐述相关法律规定：中国与日本都是《巴黎公约》成员国，狗不理商标在中国已是驰名商标，无论《巴黎公约》还是日本法律，对驰名商标保护及恶意抢注均有相应规定。狗不理集团表示，如果通过法律途径索回狗不理在日本的商标，胜诉可能性很大，但考虑大荣株式会社曾是合作伙伴，集团力图采取协商方式解决，但也不放弃诉讼权利。最终，大荣株式会社决定放弃续展狗不理商标。

 

　　狗不理商标最终失而复得，不过狗不理集团付出了大量的时间和金钱成本。如果未能收回商标，则意味着狗不理集团失去开拓日本市场的机会。狗不理集团虽然收回了商标，但失去的10年时间已无法挽回。

 

　　中国商标被抢注的主要原因

 

　　（一）商标权的地域性

 

　　商标权的地域性和商标确权制度是国际范围商标抢注行为得以存在的制度基础。由于《巴黎公约》《与贸易有关的知识产权协定》（Trips协定）《伯尔尼公约》等一系列国际知识产权条约的存在，世界各国在知识产权法律制度方面的差异相对较小，但并不代表没有差异。例如，在商标申请方面，有的国家要求申请人有实际使用或使用意图，有的国家则没有这样的要求；同一审查原则，各国的审查标准及执行可能各不相同。此外，除了实体法上的差异，在商标注册申请程序及后续程序，还有诉讼证据的要求等方面，世界各国也有不同规定。按照《巴黎公约》的规定，工业产权方面的国民待遇仅适用于实体权利，不涉及司法程序、行政程序、管辖、送达地址和代理人的选定等。

 

　　商标权的地域性意味着中国企业的商标在国内获得注册，仅受中国法律保护，在其他国家并未受到法律保护。中国企业的商标要获得其他国家的法律保护，必须在目标国获得注册，这就是商标国际注册。中国企业商标在海外被抢注，就是因为抢注者利用了商标权的地域性特点。

 

　　（二）品牌价值巨大

 

　　商标特别是具有一定知名度的商标，不仅是区别不同商品或服务来源的标志，更是一种资本和财富，可以给企业带来丰厚的利润。商标本身蕴藏的无形价值，是恶意抢注日渐增多的主要原因。

 

　　由于被抢注的商标大多具有一定知名度，因此往往会给被抢注企业造成重大损失。抢注者通常会向被抢注商标的企业索要巨额商标转让费或按销量索要进入本地市场的许可费，或者倒卖商标以获取巨额利益。例如俄罗斯一家公司抢注了SHINCO商标，随即向新科公司索要40万美元转让费，就是这类抢注的典型。

 

　　随着经济全球化和市场经济日趋激烈，商标抢注也成为一些国外企业企图阻止中国企业进入本地市场的有力武器。它们通过抢注竞争对手的商标筑起市场壁垒，力图通过看似合法的手段延缓或阻止来自中国的竞争对手进入本地市场，以保护自己的市场，获取垄断利润。曾经在业内引起强烈反响并得到中国政府关注的西门子合资公司在德国抢注HiSense商标事件就是一个典型。

 

　　（三）缺乏足够重视

 

　　中国企业商标在国外频遭抢注，另一个重要原因是中国企业对商标国际注册缺乏足够重视。如图所示，1990年中国申请人提交的马德里商标国际注册申请仅有40件，2016年达3014件，纵向看增长非常惊人，但如果放到国内商标申请注册量剧增这个大背景下，就会发现巨大差距，可以看出中国企业对商标国际注册与保护的重视程度远远不够。马德里商标国际注册申请量不仅与国内商标注册申请量有明显差距，也与我国每年的外贸出口量极不相称。在实践中，有的企业由于缺乏对品牌国际化的了解、资金实力有限、对国际市场规则不熟悉等原因，忽视商标国际注册工作，意识不到品牌保护的重要性，等到要拓展某国市场时，才想到去该国申请注册商标，但此时往往发现其商标早已被他人抢注。商标国际注册的严重滞后，为国外企业和个人抢注我国企业的商标制造了可乘之机，也给中国企业参与全球竞争埋下巨大隐患。

 

　　做好商标国际注册，防御海外被抢注

 

　　（一）遭遇海外抢注常见的解决方式

 

　　一旦商标在海外遭遇抢注，中国企业通常会采取三种解决方式。

 

　　一是出资购买。

 

　　抢注者的目的大多是逐利，往往狮子大开口，索要巨额“赎金”或提出代理要求等。据媒体报道，在日本，一名商人抢注上海英雄牌金笔商标后,要求上海英雄公司按英雄牌金笔在日本的销售量向他支付5%的佣金，由此导致上海英雄公司在日本的代销商无利可图，不得不停止代销。被抢注的商标一般都是国内知名品牌，商标的知名度越高，对方提出的条件往往越苛刻。事实上，无论抢注者提出什么条件，都将给中国企业及其知名品牌造成巨大损失。

 

　　二是放弃商标和市场。

 

　　面对商标被抢注，有的中国企业只能无奈放弃海外市场。例如，2000年左右，云南999电池公司生产的三九牌系列电池凭借其优秀的品质和良好的信誉，曾经畅销越南、缅甸、泰国、老挝、柬埔寨等国家。2001年至2003年，出口老挝的三九牌电池达7251.42万只，出口创汇415.9万美元。但2004年出口老挝的电池跌至1150万只，2004年8月后出口几乎停止。云南999电池公司调查后发现，2004年8月，老挝新建的一个电池厂在老挝抢注了999商标并申请知识产权备案。云南三九牌电池被老挝列为假冒产品，被迫下架，最终退出老挝市场。

 

　　三是坚决维权。

 

　　面对海外抢注，有的企业坚决维权，通过一切法律、行政等途径力争夺回商标。这是面对海外抢注最积极的态度，但也是一场耗时长、花费大的持久战。如本文开始提到的狗不理商标抢注案，历经10年。如果商标已经被他人在中国企业准备进入的市场抢注成功，再通过诉讼等途径救济，不仅要付出高额的诉讼费和律师费，而且耗时很长，能坚持下来的中国企业凤毛麟角。

 

　　（二）商标国际注册的途径

 

　　一旦商标被抢注，无论被抢注的企业采取何种措施，都将花费较大成本，延缓其进军海外市场的步伐。所谓“上医治未病”，疾病的预防远比治疗更重要。中国企业布局海外市场前，先做好商标国际注册工作十分必要。

 

　　商标国际注册主要包括三种途径：单一国家注册、地区注册和马德里国际注册。

 

　　第一种是单一国家注册，即依据各申请国法律，向各国商标主管机关递交商标注册申请。例如，中国企业向美国专利商标局递交商标注册申请，寻求美国商标法律的保护；向日本特许厅递交商标注册申请，以获得日本商标法律保护。

 

　　第二种是地区注册，即向一个区域的商标主管机关申请注册商标，该效力及于区域内各成员国。例如，企业向欧盟知识产权局递交商标注册申请，其效力及于欧盟各成员国；向非洲知识产权组织递交商标注册申请，其效力及于非洲知识产权组织各成员国。

 

　　第三种是马德里商标国际注册，即根据《商标国际注册马德里协定》或《商标国际注册马德里协定有关议定书》的规定，在马德里联盟成员国间进行的商标注册。

 

　　（三）马德里商标国际注册的优势

 

　　马德里体系建立的目的非常简单，就是通过一个中转机构，即世界知识产权组织国际局，为缔约方国民到其他缔约方注册商标提供一条便捷的途径。申请人通过原属局向国际局这个平台递交注册申请，国际局收到注册申请后，将申请件分发给各个指定注册国。商标申请人向本国的商标主管机构递交一份国际注册申请书，便能够使其商标在马德里联盟的多个国家获得保护。马德里体系的优势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手续简单

 

　　由于马德里协定和议定书是多边国际条约，所以有一整套完备的、可以适用所有马德里成员国的独特的商标注册申请流程，而单一国家注册会遇到更复杂的法律问题。知识产权保护具有地域性，商标注册事项属国内法规定，因此，单一国家注册需要依据各个被申请国的国内法，逐一、单独向被申请国递交商标注册申请。大陆法系和英美法系的差异以及各个国家情况的不同，各国关于外国申请人的申请注册商标的法律规定更是大相径庭。不同国家对外国申请人的资格要求、申请手续、需提交的申请资料、申请书的书式填写、使用语言、费用的计算等规定各不相同；而更为多见的相关后续业务，例如商标变更、转让、续展等规定更是不同。如果要弄清各个被申请国的相关商标法律，势必要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和财力，这其中因为路途、时间、沟通等问题产生的成本相对较高。相比而言，马德里商标国际注册在申请注册及后续各个阶段，办理手续更为简便。

 

　　在申请语言方面，国家工商总局商标局接受英语和法语两种语言的申请。无论指定到马德里成员国中的哪一个缔约方，无论该国官方语言是何种，都可以向商标局提交英语或法语的商标注册申请。单一国家注册的话，当然只能按该国的指定语言提交申请。

 

　　此外，衡量申请手续方便与否方面还存在一个标准，即注册申请费用的支付。通过马德里国际注册，申请人可以一次性支付相关费用，而且费用标准清晰、明确。逐一国家指定则需向不同国家分别支付当地货币，且各国的注册费用不尽相同。

 

　　2.费用低廉

 

　　马德里商标国际注册的费用主要包括两部分：一是基础注册费，二是指定国家的费用。申请人可以在一份申请中指定一个或多个成员国，而无论指定一个成员国还是指定全部成员国，申请人均只需缴纳一份基础注册费。在单一国家注册中，申请人需向每一个被申请国提交商标注册申请并分别缴纳费用，除商标注册的相关规费外，还可能产生律师费、翻译费等。实践表明，通过马德里体系申请商标注册比逐一申请在费用上更为经济。而且，申请的国家越多，相对节省的费用就越多。（编者注：关于马德里商标国际注册体系究竟有多省钱，读者可阅读本版3月14日刊登的《马德里体系到底有多省钱》一文）

 

　　3.申请注册周期有保障

 

　　根据马德里协定和议定书的规定，被指定缔约方主管局必须遵守自国际注册通知之日起12个月或18个月的驳回期限，超过这一期限，则视为自动核准保护。也就是说申请人在12个月或18个月的时间，就能知道自己的国际注册商标在各国是否能得到保护。单一国家注册可能会遇到一些实质审查期限较长的指定国，通过马德里国际注册可以大大缩短申请人为得到该国的商标注册保护需要等待的时间。商场如战场，时间非常宝贵，早日取得商标权利对于提高企业竞争力，打击商标抢注及侵权行为都更有帮助。

 

　　4.便于商标信息查询和管理

 

　　在马德里商标国际注册中，每件国际注册商标只有一个国际注册号。此后该商标的所有国际注册后续业务，包括后期指定、变更、转让、删减、续展、放弃等，都基于该国际注册号，并由国际局对每件国际注册商标在各阶段的情况进行登记。申请人可以根据自己商标的国际注册号，通过国际局的网站进行查询，及时明确地掌握该商标在马德里各成员国的最新情况，便于申请人掌握、使用和管理自己的商标。如果选择单一国家注册，在不同的国家就有不同的注册证，每个国家注册的情况也需要分别查询。尤其那些与多国有业务往来的公司，需持有大量注册证，还要分别查询自己商标在各国的变更、转让、续展等情况，所耗费的时间、精力也成倍增长。

 

　　综上，通过马德里国际注册，商标申请人只需要通过一个机构（即世界知识产权组织国际局）、使用一种语言（目前我国只接受法语和英语作为申请语言）、提交一份申请、缴纳一次费用，就可以向马德里体系所有缔约方提出商标注册申请，从而免去了向这些缔约方商标注册机关分别递交申请的烦琐程序。

 

　　总之，中国企业在进军国际市场时，商标全球化注册与保护意识也要跟进。对那些有志于开拓国际市场的中国企业来说，在成长初期就应具备战略眼光，“市场未动，商标先行”，在踏出国门之前便做好商标注册工作。尤其是有发展潜力的商标，即便尚未出口也要先申请注册，防患于未然，这也是世界各国知名企业的经验做法。其实，做好商标国际注册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复杂和困难，已经有很多中国企业通过马德里商标国际注册完善了自己商标的海外布局。练好“内功”，做足商标国际注册的分内之事，是中国企业预防商标海外抢注最基本的环节。在越来越多的中国企业以国际化为目标的同时，商标意识也必须国际化。只有这样才能适应开拓世界市场、参与国际竞争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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